黏人精回了一個委屈兮兮的表情包。
我的嘴角不自覺勾起。
同事小聲說:「悠橘,你的工作都要丟了,還笑呢。」
「蘇總讓他那個小學妹代替你主策劃的工作。」
柳蝶?
我從蘇輒身邊的一個小助理,一步一步靠實力做上項目主策劃的位置。
若是從前,我一定會被氣哭。
哪個牛馬會喜歡空降頂替的關系戶?
好在我現在快要離職了,無所謂。
Advertisement
同事替我惋惜:「人資部經理替你說話,說柳蝶隻是剛畢業一年的新人,悠橘你已經有豐富的項目經驗。」
「可蘇總說你……」
「他說你隻是多幾年經驗而已,柳蝶是國外藝術學院畢業的不一樣。」
蘇輒故意的,昨天生氣就故意膈應我。
「那好消息呢?」
歡歡笑得牙不見眼:「李昀值大佬聽說過吧?」
我點點頭:「科技界最矚目的黑馬,普通家庭出身,白手起家的 TOP 級神級人物。」
確實,大學時,蘇輒幾次聊到李昀值眼含欣賞。
蘇輒坦誠說:「李昀值不像我,我至少有來自父輩的資金託底,他純憑個人實力,是個人物。」
我笑了:「這跟我有什麼關系?」
同事吹噓:「爭取拿下大佬的策劃案,獎金高不說,這以後就是鑲金邊的履歷啊。」
我倒來了興趣:「什麼項目?」
「大佬月底的求婚儀式。」
我愣住:「求婚?他下個月都要結婚了,婚禮策劃已經有頂尖團隊負責了。」
「大佬覺得之前求婚太倉促,想補一個有意義的儀式。」
「大佬的世界我們不用懂,懂這能賺錢就行。」
行吧。
9
會議室裡。
柳蝶任性地給每個人都點了一杯奶茶。
「李總,您這麼年輕,應該喜歡年輕人的東西吧。」
「悠橘姐剛才還說要上茶水,笑S,那是我爸那個年齡才喝的。」
那個大家口中的大佬李昀值,抿著唇,靠在椅背上。
光潔的額頭,眼眸深邃,輪廓凌厲,給人一種不近人情的冷峻感。
他沒理會柳蝶,淡淡地掃了我一眼。
「來一杯普洱,謝謝。」
柳蝶有點被打臉,不高興地嘟起嘴。
蘇輒笑了一下,「沒關系,奶茶我喝。」
柳蝶為了在公司高管面前扳回一局。
可以看出來,已經很努力在講她的方案。
內容可圈可點。
隻不過,李昀值並不給情面。
「太過理想化。」
「還有其他方案嗎?」
同事把我推舉出去:「悠橘的方案很好。」
他點頭,蘇輒也沒反駁。
我無奈趕鴨子上架。
李昀值安靜地聽我講完。
卻同樣毫不留情面地拒絕:「過於簡單,不合適。」
柳蝶眉眼放松。
我不服氣:「李總,您不代表您太太的喜好,我覺得她會喜歡。」
蘇輒意味不明地看了我一眼。
李昀值突然笑了起來。
不經常笑的人,一旦笑起來,反而把氣氛弄得有點怪。
大家猜不透,他是開心還是不開心?
「是我求婚,又不是我太太向我求婚。」
「她都知道了,那又有什麼驚喜?」
說完就不再理會我。
他靠向椅背。
「雖然時間有點趕,但我不想對我太太敷衍。」
「這個方案,蘇總,你能親自操刀嗎?」
原來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蘇輒思忖了片刻:「不瞞李總,我跟我女朋友近期也打算辦婚禮。」
說著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
我和柳蝶都愣了一下。
李昀值緩緩看向他,揚眉:「哦,是嗎?」
蘇輒得體地說:「但李總您放心,我會抽出這個時間,促成您和您太太的好事。」
「對了李總,您未來太太是哪位千金?」
10
不論訂婚還是婚禮策劃,知道女方信息隻是流程問題。
李昀值笑了一下:「她為人低調,暫不方便告知。」
大佬說什麼就是什麼。
蘇輒也隻是點頭微笑。
聽到蘇輒答應親自策劃這場求婚儀式。
李昀值似乎挺滿意的。
起身去衛生間:「細節跟我助理聊,預算方面不是問題。」
一分鍾後,微信亮起。
黏人精:「在你公司樓道,出來。」
「不方便,開會呢。」
黏人精:「那我進去找你?」
沒轍,我隻好找個借口退出會議室。
剛推開樓道的門。
一道颀長的身影把我拽進懷裡。
與剛才在會議室的冷峻完全相反。
此刻,他眉眼湿潤地看著我,唇角掛著淡淡的笑。
「看見我不高興?」
我點點頭:「嗯,誰讓你拒絕了我的方案。」
「不然,我離職時還能拿走更多的獎金。」
他笑出聲:「小財迷,我的不就是你的,你要這些小錢做什麼?」
我皺了皺鼻子:「與大錢小錢無關,我喜歡我認真賺得的每一分錢。」
突然想起:「你是故意要他設計求婚儀式的?」
他低頭,輕啄了一口我的臉頰:「是,那又怎樣?」
又低聲說:「他欠你一場婚禮,用這種形式還也不錯。」
我愣了一下。
是的,我和蘇輒的事,他都知道。
11
四個月前,我在我和蘇輒原本的婚禮現場,遇到了李昀值。
結婚是我和蘇輒兩個人的事。
但是婚禮,是我一個人的項目。
落日餘暉下,我看著工人一點一點在草坪上拆除桁架、花束。
心裡還是有些酸酸脹脹的。
曾經有個男孩因為學習好,坐在我前桌。
整齊的發腳,清雋的側臉,開啟我內心暗戀的那道門。
原來喜歡一個人也能化成一股動力。
兩年後,我考上跟他同一所高中。
幸運的是,又是同一個班級。
但我從不敢表白。
因為,我自卑我不配。
我是靠奶奶撿垃圾養大的孩子,普通的家庭,普通的相貌,不論我洗多少遍澡,身上似乎總有一股揮散不去的垃圾味。
長大後看了一部電影。
大家都在笑時,我卻在默默掉眼淚。
腦子裡回蕩的是:
「星期一的早晨霧茫茫,撿破爛的老頭排成行,哨子一吹,撿破爛的林悠橘衝進垃圾堆,破鞋子破襪子滿天飛……」
我不誇張,小學時,我看到空礦泉水瓶眼睛真的會發亮,來財了。
這就是我的生活,和奶奶相依為命。
奶奶靠撿垃圾收廢品,省吃儉用供我上學。
我沒有表白的勇氣。
在愛美的年紀。
連身上的內衣都是奶奶在地下商場買最便宜的那種。
洗幾次就變得松松垮垮,幸虧校服夠寬大,遮掩了我內心的羞恥。
有時我看到蘇輒腳上穿的鞋。
忍不住暗暗咬牙,真有錢啊,那雙鞋都夠我買幾百件內衣了。
可就在那次。
我流感發燒兩天沒去學校。
奶奶出去收紙皮了。
房門被敲響。
我暈乎乎地打開門,愣住。
清雋的少年像一縷陽光照進塵封已久的黑屋子裡。
他逆著光說:「給你帶流感特效藥了,吃嗎?」
那天我局促不安。
不安的不隻是我,還有四處亂竄的小強們。
牆面上堆積了各種麻袋,裡面裝滿奶奶收集的五顏六色的空瓶子。
在麻袋下方,是一摞一摞的紙皮,那裡最易爬出蟑螂。
這就是我的生活,我的家,充滿垃圾,也靠它們生存。
可他神色淡然。
拿起桌上的水壺,衝洗了一下水杯,再倒半杯熱水遞給我。
「先吃藥吧,你都燒紅了。」
其實,我不是燒紅的,我是羞愧得滿臉通紅。
「感謝班長代同學們來關心我,謝謝。」
他輕笑了一聲:「我是代我自己。」
「林悠橘,要不要跟我一起考同一所大學?」
我不解地看著他,心髒怦怦跳個不停。
「林悠橘,高考後,做我女朋友要不要?」
12
我一直以為我跟蘇輒會結婚,生孩子,然後到老。
直到我站在親手策劃的婚禮現場。
隻有我,沒有他。
我知道,我們結束了。
那天我放縱自己抱著花束大哭。
在哭得最難看的時候,李昀值出現了。
剛開始,我以為隻是酒店的一個普通客戶。
「新郎跑了,很傷心?」
我搖頭,「不是,我哭我自己的青春。」
「我的青春喂了狗了,我對他那麼好,陪他創業這麼多年,我們的婚禮還比不上她學妹的一句話,連我奶奶都氣得生病住院了,我都不知道要怎麼安撫她,憑什麼啊?」
我不是一個喜歡對外人說私事的人。
不知道為什麼,那天對著陌生男人卻倒豆子一般叨叨宣泄。
他也沒嫌煩。
「要不這樣,我們做個交易。」
「我幫你安撫你奶奶,你幫我安撫我爺爺。」
我打了一個哭嗝:「怎麼安撫?」
「我爺爺有生之年想看到我找到伴侶。」
那天,我的隱形眼鏡哭掉了,並沒有怎麼看清。
「你以為你是李昀值啊,催婚的爺爺孝順的孫子。」
因為網上有報道過,李昀值很孝順,唯獨婚姻大事不肯聽爺爺的建議。
「你說對了,我是李昀值。」
我不信。
偷偷搜某度。
我去,還真是李昀值啊。
他是不是有毛病?逗我玩兒呢,大佬找不到女朋友,還要找假的?
他不會是……那個吧?
也許是我的表情太過於明顯。
他竟能看出端倪。
「我沒毛病,不找是因為沒有合適的。」
「本人身心健康,你大可放心。」
「隻是一場互幫互助,你不喜歡隨時可以喊停。」
李大佬說得這麼誠懇。
我很難不相信。
13
我第二次帶男人回家,這個男人是李昀值。
反正是假男朋友,我無所謂他怎麼看待我的家庭。
奶奶不願意搬家,隻是允許我修葺了一下。
一摞紙皮沒整理,雜亂堆疊在院子裡。
奶奶無精打採地歪在床上養病。
看到我就抹眼淚。
「怎麼好好的,好好的就不結婚了呢?」
「我們小橘這麼好,怎麼會沒人要呢,都怪奶奶,奶奶沒本事撿垃圾遭人嫌。」
奶奶總是這樣,習慣責怪自己。
「奶奶,你放心,你的小橘多的是人要。」
我指了指我那個便宜男朋友李昀值。
「奶奶,我新交的男朋友,咋樣啊?」
視線看過去,我和奶奶都愣住了。
高大的身軀彎著腰,動作利落地在撿地上的紙皮。
成型的紙盒,他拆開角,用锃亮的高級小牛皮鞋一踩,壓扁疊起來,用繩子快速一捆,整齊放置在角落。
還順帶把奶奶撿來的瓶瓶罐罐也一並收拾整齊了。
這畫面割裂又真實。
我有點懷疑,莫非李大佬也收過垃圾廢品?
李大佬洗幹淨手,順便把臺面的水都抹幹淨。
然後恭恭敬敬地站在奶奶面前。
「奶奶好,我叫李昀值,是悠橘的新男朋友。」
「小時候,我爺爺也是收破爛的,我覺得我和悠橘門當戶對,比她......前男朋友更相配。」
反正那天的畫風很奇怪。
原本病恹恹的奶奶,跟吃了大補丸似的好起來了。
在廚房裡邊做飯,邊和李昀值嘮嗑。
李昀值還是那張淡淡的、英俊的臉。
但是眉眼松了幾分,挽著襯衫袖子,露出結實的小臂,輕松地往老灶裡添柴。
飯桌上奶奶問什麼,他答什麼。
「小值交過女朋友沒有呀?」
「沒有。」
「可是我們小橘交過一個,你會不會介意呀?」
他夾起一塊茄子放我碗裡,「奶奶說你愛吃茄子。」
然後微微一笑:「不介意,她有經驗可以帶我。」
這話說的。
我差點沒被茄子噎S。
那頓飯,奶奶吃得可高興了。
百病全消。
回程路上,我對大佬一頓彩虹屁。
「你太厲害了,演人男朋友跟影帝似的。」
他挑眉,沒回應。
隻是紅綠燈時,停下問我:「可以去我家了嗎?我爺爺等著呢。」
14
我以為隻是周末的互幫互助。
可漸漸地總有一點不對勁。
「其實,我們不是真的男女朋友,你不用天天來接我下班。」
他一手轉方向盤,風輕雲淡地說:「爺爺會視頻查崗。」
他送我漂亮的花。
請我在貴S人的河畔餐廳吃飯。
微信天天問候早中晚。
問就是,「爺爺很闲,他會查。」
他在短時間內悄無聲息地潛入我的生活。
我想停止時。
他竟然用有些破碎的眼神看著我。
「你以為是在演戲,可是我已經投入了感情怎麼辦?」
「要不我們交往試試,你不喜歡可以隨時停止好不好?」
他一邊說,一邊走入我那小房子的客廳。
「林悠橘,我長得還行,錢也挺多,而且沒有亂七八糟的學妹,你不試試嗎?」
「可是,我剛分手不久。」
他笑了一下,「分手後快速找下一任,是有罪嗎?」
他越走越近,在我耳畔蠱惑我。
「你試試好不好,不喜歡了,你可以隨時停止。」
我就這樣被他蠱惑了。
做夢一般,入手了一個大佬男朋友。
而答應跟他領證。
更像一個局。
一個周末的清晨,陽光斜照進屋裡。
李昀值在晨光裡僅穿一條灰色休闲褲,裸著壁壘分明的腹肌走來踱去。
他盯著我看,像看渣女。
「你的意思是,你隻是交往而已,從未想過跟我結婚?」
我坐起來,喝著他遞過來的溫水。
「不是,我們才剛交往一個月吧?」
他靜靜地看著我:「一個月你就睡了我,不用負責的嗎?」
不對,昨晚不是他這個男狐狸勾我的我嗎?
「林悠橘,我是一個很傳統的男人,你不能這樣糟蹋我。」
怎麼就糟蹋上了?
那天我被他說蒙了。
他一字一句都是對我的指責,說我玩弄他的感情。
「李昀值,那你要怎樣?」
「領證,我不能這樣沒名沒分的,不符合我的價值觀。」
說著,他還拿出了一摞文件。
「跟我結婚,你不喜歡了,隨時可以離婚,這些財產都歸你。」
我看了一眼尾數那麼多的零。
突然亢奮了一下。
但同時也想到。
剛開始互幫互助時,他也是說隨時可以停。
然後哄著我交往,根本停不了,他不讓。
溫水煮青蛙,把我煮熟了。
「李昀值,你不會是看上我的器官了吧,婚後把我騙到東南亞某個小國家,然後嘎腰子嘎心髒之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