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16

我最後看了他一眼,小心地爬下管道。


 


落地時,我發現手裡還攥著一張沒來得及展示的紙條:「我偷回了手機,藏在床墊下。凌晨一點。」


18


 


那天晚上,我守在手機前等到凌晨一點,卻沒有等來祁寒的消息。


 


一點半,我忍不住發了一條:「祁寒?你還好嗎?」


 


消息顯示已讀,但依然沒有回復。


 


正當我準備再發一條時,手機突然震動——是祁寒發來的照片:一支溫度計顯示 39.8℃。


 


「怎麼回事?」我立刻回復。


 


7:「淋雨罰站三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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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藏的手機快沒電了。」


 


7:「父親明早出差……」


 


最後一條消息沒發完就中斷了,再撥過去已經關機。


 


我盯著那個溫度數字,手腳冰涼——高燒近 40 度,還被關禁閉?


 


第二天清晨,我破天荒地翹課了。


 


帶著祁寒託我保管的那箱書,我直接去了他家——地址是從學校檔案室偷偷查到的。


 


祁家在一棟高檔小區的頂層。


 


我站在門前深呼吸幾次,才按下門鈴。


 


開門的是個面容憔悴的中年女人,眼睛紅腫得像哭過很久。


 


「阿姨好,我是祁寒的同學。」我聲音發抖,「來還他的書……」


 


「他病了,不見人。」祁母想要關門,我急忙抵住門框。


 


「我知道!他高燒 39 度多!」我脫口而出,「這些書對他很重要,求您讓我……」


 


「你是沈悅?」祁母突然問。


 


我愣住了:「您知道我?」


 


祁母的眼神復雜起來:「他夢裡喊過你的名字。」


 


她猶豫片刻,終於讓開一條縫,「五分鍾。他父親十點回來。」


 


祁寒的房間比我想象中簡樸許多,除了書桌和床,就隻有一個小書架。


 


他躺在床上,臉頰是不正常的潮紅,呼吸急促。


 


「祁寒?」我輕輕碰了碰他的肩膀,燙得嚇人。


 


他費力地睜開眼,看清是我後,瞳孔猛地收縮:「……你怎麼來了?」


 


「你媽媽讓我進來的。」我拿出退燒藥和冰貼,「先把這個吃了。」


 


祁寒虛弱地搖頭:「父親會發現的……」


 


「你都這樣了還怕他發現?」我強行把藥塞進他手裡,然後注意到床頭櫃上放著一沓寫滿公式的紙,「這是什麼?」


 


「懲罰。」祁寒苦笑著吞下藥片,「交白卷的代價——手寫一百遍競賽題解析。」


 


我拿起那沓紙,發現每張都密密麻麻寫滿了小字,有些地方還沾著血跡——他的右手明明有傷!


 


「瘋子……」我的眼淚砸在紙上,「你父親就是個瘋子!」


 


祁寒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小聲點……」他劇烈咳嗽起來,「如果他回來發現你……」


 


「我不怕。」我擦掉眼淚,拿出帶來的那箱書,「這些是你放在我這裡的,記得嗎?」


 


祁寒的眼睛亮了起來,手指輕輕撫過書脊,最後停在那本《博爾赫斯詩選》上:「你讀完了嗎?」


 


「讀完了。」我從書裡抽出一張紙,「還寫了一首……不像詩的詩。你可以笑話我。」


 


祁寒展開那張紙,上面是我笨拙的創作:《給被困住的第一名》。


 


他輕聲念了幾句,突然哽咽起來:「沈悅……」


 


走廊突然傳來開門聲。我們同時僵住——祁教授提前回來了!


 


「躲起來!」祁寒掙扎著坐起來,指向衣櫃。


 


我剛躲進去,就聽見祁教授嚴厲的聲音:


 


「誰允許你下床的?解析寫完了嗎?」


 


「還沒有……」


 


「那就別浪費時間!」書桌被拍得震天響,「下周補考再不及格,你就別想參加高考了!」


 


櫃門縫隙中,我看見祁教授粗暴地拽起祁寒,把他按在書桌前。


 


祁寒踉跄了一下,差點摔倒,但還是強撐著拿起筆。


 


「這些書是哪來的?」祁教授突然注意到床邊的紙箱。


 


我的心髒幾乎停跳。


 


祁寒平靜地說:「同學幫忙送來的學習資料。」


 


「同學?」祁教授冷笑一聲,隨手拿起一本,「《裡爾克詩集》?這就是你說的學習資料?」


 


他憤怒地將整箱書掀翻在地,書本散落一地。


 


其中一本夾著的紙條飄了出來——是我寫給祁寒的:「凌晨一點,我等你。」


 


祁教授撿起紙條,臉色變得鐵青:「又是那個沈悅?她來過這裡?」


 


「沒有。」祁寒的聲音突然變得堅定,「是我託別人帶的。」


 


「撒謊!」祁教授一把抓起兒子的衣領,「我這就去學校,讓那個女孩永遠——」


 


「你敢碰她一下,」祁寒一字一頓地說,「我就從這扇窗戶跳下去。」


 


房間裡瞬間S寂。


 


祁教授的手慢慢松開,臉上閃過一絲恐懼:「你……你說什麼?」


 


「我說,夠了。」祁寒的聲音很輕,但每個字都像刀子,「十年來,我活成您想要的樣子。現在,我要做自己的選擇。」


 


「你瘋了……為了一個女孩……」


 


「不是為了她。」祁寒直視父親的眼睛,「是為了我自己。」


 


祁教授踉跄後退一步,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自己的兒子。


 


就在這時,祁母衝了進來:「孩子燒到 40 度了!你還要逼他到什麼時候?」


 


趁著混亂,我悄悄從衣櫃另一側溜出了房間。


 


關門的一瞬間,我聽見祁寒撕心裂肺的咳嗽聲和祁教授顫抖的聲音:


 


「叫救護車……快!」


 


19


 


三天後,祁寒回到了學校。


 


他瘦了一大圈,右手還纏著繃帶,但眼神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明亮。


 


課間操時間,他沒有去操場,而是徑直走向廣播站。


 


當全校師生聚集在操場上時,廣播裡突然傳來他的聲音:


 


「老師們,同學們,我是高三一班的祁寒。今天,我想讀一首自己寫的詩。」


 


操場上一片哗然。


 


教導主任慌忙往廣播站跑,但門已經從裡面反鎖了。


 


祁寒的聲音通過喇叭傳遍整個校園:


 


「《致第三名的星星》


 


「在所有的規則與公式之外。


 


「你教會我看銀河的軌跡。


 


「不是筆直的光路,


 


「而是曲折卻真實的,


 


「屬於自己的光芒……」


 


我站在人群中,淚水模糊了視線。


 


這首詩裡有我們深夜聊過的所有話題,有他藏在《博爾赫斯詩選》裡的批注,還有那晚在月光下沒說出口的話。


 


「……所以今天,我放下所有標準答案,隻為告訴你——


 


「在我精心計算的宇宙裡,你是唯一的變量。」


 


廣播突然被切斷,但最後一句已經傳遍全校。


 


整個操場沸騰了,所有人都轉頭看向我——誰都知道「第三名」指的是誰。


 


教導主任氣急敗壞地把祁寒從廣播站拽出來。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祁教授就站在不遠處,沒有上前阻止。


 


20


 


那天放學後,我在校門口看見了祁寒。


 


他靠在那棵我們曾經躲過雨的銀杏樹下,手裡拿著一封信。


 


「給你的。」他遞給我,信封上是漂亮的鋼筆字:「致沈悅」。


 


「這是什麼?」


 


「我申請清華人文學院的推薦信。」祁寒的嘴角微微上揚,「父親籤的字。」


 


我震驚地抬頭:「他同意了?」


 


「不完全算同意。」祁寒輕聲說,「但那天我暈倒後,他第一次聽完了我所有的詩。」


 


我小心地拆開信封,裡面除了推薦信,還有一張清華招生辦的信箋,上面寫著:


 


【經考察,祁寒同學在文學創作方面展現特殊才能,擬破格錄取至人文學院……】


 


「恭喜。」我哽咽著說,「你終於可以學自己喜歡的專業了。」


 


祁寒搖搖頭:「還不夠好。」


 


「什麼?」


 


「清華和北大隻隔一條街。」他突然說,「但如果你去了其他城市……」


 


我的臉瞬間燒了起來:「我……我的分數可能夠不上北大。」


 


「你可以的。」祁寒從口袋裡掏出一張折疊的紙,「這是我整理的你的成績分析。按照這個趨勢,加上物理競賽的特別鼓勵獎……」


 


我接過那張紙,上面密密麻麻全是祁寒的分析筆記,甚至預測了高考各科可能的分數區間。


 


這個傻瓜,自己剛脫離險境,就開始為我操心了。


 


「祁寒。」我深吸一口氣,「如果……我是說如果,我真的考上北大,你願意……」


 


「願意什麼?」


 


「願意和我一起去未名湖看星星嗎?」我鼓起勇氣問,「聽說那裡的天文臺……」


 


祁寒的眼睛亮得像星星一樣:「不隻是未名湖。」


 


他輕聲說:「以後我們去納木錯,去莫納克亞,去看全世界最美的星空。」


 


夕陽西下,我們的影子在銀杏樹下交疊。


 


這一次,沒有躲閃,沒有顧慮。


 


隻有兩個終於找到自己軌跡的星星,在這個宇宙的角落裡靜靜發光。


 


21


 


高考放榜那天,整個學校沸騰了。


 


祁寒毫無懸念地成為理科狀元,而我的名字緊跟在林嘉後面——全校第三名。


 


「萬年老三,名副其實!」陳雨大笑著拍我的肩膀,但這次,這個稱呼不再讓我刺痛。


 


記者們蜂擁而至,爭相採訪祁寒。


 


當被問到未來規劃時,他平靜地說:「我準備攻讀比較文學,研究拉美詩歌。」


 


「不考慮物理了?」一個記者驚訝地問,「您父親不是……」


 


「我父親是傑出的物理學家。」祁寒微笑著看向鏡頭外的我,「而我想成為傑出的詩人。」


 


與此同時,北大招生辦的老師找到了我:


 


「沈悅同學,你的物理競賽評語很特別——擁有打破常規的思維模式。


 


「我們天文系正需要這樣的學生。」


 


我接過錄取通知書,上面燙金的「北京大學」四個字閃閃發光。


 


轉身時,我看見祁寒穿過人群向我走來, 記者們識趣地讓開一條路。


 


「恭喜。」他遞給我一個小盒子, 「送你的畢業禮物。」


 


盒子裡是一塊隕石切片,在陽光下閃爍著奇異的光芒。


 


附帶的卡片上寫著:「即使來自不同的星辰,我們終將在光年之外相遇。——7」


 


「這太貴重了……」我小心地捧著那塊隕石。


 


「比不上你給我的。」祁寒輕聲說, 「勇氣, 自由, 還有……」


 


他沒有說完,因為我們的手機同時響了——是林嘉在班級群裡發了畢業聚會的地址。


 


我們相視一笑, 默契地同時保存, 然後繼續剛才被打斷的對話。


 


「暑假有什麼計劃?」我問。


 


「父親幫我聯系了一個詩歌翻譯項目。」祁寒說, 「還有……」他猶豫了一下, 「我想寫一本詩集。」


 


「關於什麼?」


 


「關於星星, 關於第三名, 關於所有不被看好卻依然閃耀的事物。」


 


我笑著從包裡拿出一本筆記本:「巧了, 我也有個計劃。」


 


翻開第一頁, 是我工整的字跡:《普通學生的天文筆記——從校園到星空》。


 


祁寒的眼睛亮了起來:「我們可以一起……」


 


「一起什麼?」


 


「一起創造不被定義的人生。」他握住我的手, 「不再是誰的兒子,不再是什麼名次, 隻是我們自己。」


 


22


 


畢業典禮上,當校長宣布「請優秀畢業生代表祁寒發言」時, 全場響起熱烈的掌聲。


 


祁寒走上臺, 沒有拿準備好的演講稿。


 


「三年高中, 我學會最重要的一件事……」


 


他的目光越過人群找到我,「是有勇氣成為第二名, 甚至第三名。因為真正的成長, 從來不是保持第一, 而是找到屬於自己的位置。」


 


臺下,祁教授坐在家長席上, 表情復雜但最終輕輕鼓掌。


 


散會後,他主動走向我:「沈悅同學, 聽說你選擇了天文系?」


 


我緊張地點頭:「是的, 教授。」


 


「很好。」他出乎意料地說,「宇宙……也需要不同的視角。」


 


然後轉向祁寒, 「周末回家吃飯嗎?你媽媽想聽你讀新寫的詩。」


 


看著祁教授離去的背影,祁寒輕聲說:「他變了。」


 


「不。」我搖搖頭, 「是他終於看見真實的你了。」


 


暑假的最後一天, 我們約在第一次「合作」的圖書館。


 


祁寒帶來了他的詩集初稿, 我帶來了天文筆記的樣章。


 


我們坐在那個熟悉的角落,陽光透過百葉窗,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明天就要去報到了。」我有些不舍地說。


 


「清華東門到北大西門,步行 18 分鍾。」祁寒認真地報出數字,「騎車隻要 7 分鍾。」


 


我忍不住笑了:「你還是老樣子, 連約會都要精確計算。」


 


「不是計算。」他輕輕握住我的手,「是期待。」


 


閉館鈴聲響起時, 我們並肩走出圖書館。


 


夜空晴朗,繁星點點。祁寒指著天邊一顆明亮的星星:「那是木星,明天凌晨三點會與月亮相合。」


 


「要一起看嗎?」我仰頭問道,心跳加速。


 


祁寒的指尖輕輕擦過我的掌心:「不隻是明天。以後的每一次星象奇觀, 我都要和你一起記錄。」


 


我望著他映著星光的眼睛,突然明白了什麼是比第一名更重要的東西——


 


是在浩瀚宇宙中,找到那個願意與你分享所有星光的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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