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嗯。」

 

「所以我很掙扎。一方面，我克制不住地被你吸引，另一方面，理智又在告訴我，不能喜歡你，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可這些天相處下來，我還是覺得你是一個值得我喜歡的人。不管你是牧民、司機、秘書、助理……我都喜歡你。」

 

我看著他，鼓起了這輩子最大的勇氣：

 

「陸沉，我喜歡你，想和你一起，去創造一個屬於我們的未來，隻要你願意。」

 

陸沉一直安靜地聽著。

 

然後，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蹲了下來：

 

「知遙，我也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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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握住我的手，放在他的心口：

 

「也謝謝你，願意把這麼一顆珍貴的心，交給我。」

 

他的心跳，隔著胸膛，傳到我的掌心。

 

我站起身，把陸沉拉起來，投入他懷中。

 

陸沉擁著我，過了一會兒：

 

「不過，你剛才提到，嫁給了愛情……」

 

他頓了頓，語氣裡的笑意幾乎要溢出來：

 

「那我是不是可以準備求婚了？」

 

「陸沉！」

 

44

 

那一晚，我睡得極其安穩。

 

第二天早上，在一陣食物的香氣中醒來。

 

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對上陸沉帶著笑意的眼睛。

 

「早安，女朋友。」

 

他低頭，在我唇上落下輕柔的吻。

 

「早安……陸沉。」

 

聽到我的回應，他眼裡笑意更深。

 

「快起來吃飯。」

 

他拍了拍我：

 

「吃完飯，你男朋友就要去上班，為——屬於我們的未來去奮鬥了。」

 

我看著他走進廚房的高大身影，心裡被幸福的情緒填得滿滿當當。

 

「陸沉。」

 

我戳著盤子裡的雞蛋：

 

「你……打算一直給那個老板當司機嘛？」

 

陸沉喝了口牛奶，看了我一眼：

 

「怎麼？怕我養不起你？」

 

「才不是！」

 

我被他逗得有些臉熱：

 

「就是覺得……你很聰明，有點屈才。」

 

這是我第一次這麼直白地表達對他的欣賞。

 

我希望他知道，我喜歡的，不隻是那副皮囊和那份體貼。

 

聽完我的話，陸沉臉上的笑意收斂了些。

 

「放心，關於……我們的未來，我心裡有數的。」

 

我沒再追問。

 

我相信他。

 

而且，他是我的。這就夠了。

 

45

 

這天中午，我正準備跟同事去吃飯。

 

手機響了，是一個陌生的南城號碼。

 

「Hi Bianca，我是 Chris 的朋友，Jason。」

 

帶著禮貌笑意的男聲，從聽筒裡傳來。

 

那一瞬間，我把 Chris 在心裡罵了一千遍。

 

都跟他說了有喜歡的人了，怎麼還把我的電話給這個什麼鬼的 Jason！

 

但對方是老板的朋友，惹不起也躲不起。

 

隻能硬著頭皮寒暄：

 

「Hi Jason，你好。」

 

「我今天正好在星匯大廈，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榮幸，能約你一起吃個午飯？」

 

「呃，不好意思啊 Jason，我已經……已經和男朋友有約了。對，我和男朋友約了中午一起吃飯。」

 

我飛快地找了個堅實的借口。

 

說出「男朋友」三個字時，心裡居然還有一絲甜蜜。

 

對面是短暫的沉默。

 

但我管不了那麼多。

 

「不好意思啊 Jason，我男朋友還在等我，那我就先——」

 

「夏知遙。」

 

對面的人忽然打斷我，聲音裡是掩飾不住的笑意：

 

「我是該說你腦子太好使呢，還是該說你耳朵太不好使呢？」

 

我有點懵。

 

「寶貝兒，下樓。」

 

46

 

我拿著手機，僵在工位上。

 

甚至能聽見血液奔騰的嗡鳴聲。

 

所有的一切，都變得遙遠而模糊。

 

隻剩下電話那頭那個熟悉的聲音。

 

陸沉就是 Jason？Jason 就是陸沉？

 

電梯門開。

 

門口不遠處，站著一個男人。

 

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裝，袖扣折射出冷冽的光。

 

挺拔的身形、寬闊的肩膀……

 

那張臉。

 

是陸沉。

 

也是我老板口中那個高富帥，Jason。

 

所有被我刻意忽略的細節，在這一刻，串成了一條殘忍的鏈條。

 

他不同於牧民的氣質和品味。

 

他過於標準的普通話。

 

他對策劃案的獨到見解。

 

他電腦上待審批的預算表。

 

酒店裡所有人對他的熟悉。

 

前臺小妹脫口而出的「誰不知道他們家」。

 

……

 

我一直以為他是個「不簡單」的司機。

 

從未想過，他就是老板本人。

 

巨大的羞恥感，從腳底衝到了天靈蓋。

 

想到我用司機這個身份去定義、評判他。

 

想到我煞有介事地分析他的「職業前景」。

 

想到我自作聰明地提出要「養」他。

 

我在陸沉面前，像個跳梁小醜。

 

而他，是不是從頭到尾，都在看我的好戲？

 

47

 

中午，我沒理陸沉，直接轉身上了樓。

 

下班時，我特意繞道，從大廈的另一個出口離開。

 

可那輛黑得發亮的邁巴赫，卻轉眼就出現在了身後。

 

我不上車，他不開走。

 

就這麼跟著。

 

直到我受不了了，走過去，敲了敲車窗。

 

「陸總，您是闲得沒事兒做嗎？」

 

我抱著手臂，冷嘲熱諷：

 

「哦，我忘了，您是老板，班想上就上，想不上就不上。這段時間住在我那小小的公寓裡，真是委屈您了呢。」

 

「對不起。」

 

陸沉看著我，聲音沙啞。

 

「您的道歉，我可受不起。」

 

我走了兩條街，他跟了兩條街。

 

最終，我還是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你要說什麼，現在說吧。」

 

我看著窗外，拒絕分給他一點視線：

 

「大騙子。」

 

「知遙，你能不能……坐到前面？」

 

「不能。」

 

我冷冷地說：

 

「你不是——司機嗎？不知道乘客就該坐後排嗎？」

 

車裡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許久，陸沉才再次開口：

 

「那……去我家，行麼？」

 

「行啊。」

 

我勾起唇角：

 

「正好讓我見識一下，有錢人家長什麼樣。」

 

48

 

陸沉的家，在南城的富人區——雲頂山莊。

 

我看著緩緩打開的雕花大門，冷笑一聲。

 

車停穩後，他繞過來，打開車門。

 

我卻沒有動。

 

「其實，在草原上住的也是這樣的小樓，比這個還大點……」

 

見我還是沒反應。

 

「因為我個子比較高，而且住慣了獨棟，在美國——」

 

「美國？」

 

我下了車，走進空曠得能聽到回音的客廳。

 

他看著我在那張巨大的沙發上坐下，去倒了杯水。

 

「嗯，我出生在美國。」

 

「陸沉，你知道你說的這些有多離譜嗎？」

 

「嗯，我知道。」

 

陸沉在我對面坐下，開始講述他的故事：

 

「我爸生在草原，我媽是北京姑娘，他們倆在大學認識，畢業後一起去了美國，工作、創業……就留在那邊了。

 

「我算是在美國長大的，但假期都會回國……放牛，是爺爺要求的。高中時，我還在這邊的國際學校待過一年。

 

「所以，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到底算哪裡人。爺爺說我的根在草原，爸媽說我是中國人，但護照卻告訴我，我是個美國人。」

 

他看著我，眼神裡是真實的迷惘。

 

我聽著，心裡那股滔天的怒火，不知不覺地消散了些。

 

「別賣慘。這不能成為你騙我的理由。」

 

「對，沒錯。」

 

他坦然承認：

 

「騙你，是我自己的選擇。」

 

陸沉雙肘撐在膝蓋上，看著我，眼神認真：

 

「之前，我就在 Chris 辦公室的合照裡，見過你。」

 

49

 

我一愣。

 

「你穿著一條白裙子，站在人群裡。小小一隻，氣場一米八。

 

「我很動心，就多問了幾句，知道了你的名字，也知道……你有男朋友。

 

「在草原上第一眼看見你，我就認出來了。

 

「可我還沒想好該怎麼跟你搭訕，你就開始——」

 

「撩你，對吧？」

 

他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我真的有點傻眼，但也想看看你這隻主動送上門的小狐狸到底想玩什麼把戲。

 

「所以，我給 Chris 打了電話，旁敲側擊，才知道你剛分手，是來這裡散心的。

 

「當時我想，如果貿然上去，說——你好，我是你老板的朋友，想認識你很久了。你大概會覺得我有病。

 

「再加上……你靠過來的時候，我根本拒絕不了，所以……」

 

聽到這句直白的話，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所以，我就將計就計了。

 

「陸沉攤了攤手，露出無奈的苦笑。

 

「說得好聽。」

 

我哼了一聲：

 

「所以，都怪我太主動？」

 

陸沉看著我。

 

從對面的沙發上起身，坐到了我身邊。

 

我下意識地想挪開，他卻伸出長臂，把我摟進了懷裡。

 

50

 

我掙扎了一下，陸沉卻摟得更緊。

 

「是我的錯。」

 

他把下巴抵在我頭頂，聲音有點悶：

 

「我該早點坦白。可你一直說我們不在同一個世界，我又有點糾結。我怕巨大的反差會讓你覺得有壓力，把我直接推開。」

 

「所以你就騙我？」

 

「不是……」

 

他嘆了口氣：

 

「在草原上，每一次吵架，最後總是……那樣告終。我根本沒辦法理性思考，隻想把你先綁在身邊再說。

 

「然後，回了南城，我開著邁巴赫，穿著一身 Tom Ford，你張口就問我是不是司機……」

 

說到這裡，陸沉抿了抿嘴：

 

「你真的……太有趣了。我就想看看，你這個眼神兒，到底什麼時候能好使一點。」

 

他的聲音愈發溫柔：

 

「可在這期間，我發現，你對我，是最純粹的，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的欣賞和欲望。這對我來說，真的很珍貴。」

 

「這不就是那種霸總裝窮的戲碼嗎——」

 

「我覺得不是。」

 

陸沉的聲音在我頭頂響起：

 

「我總是在想，自己到底在哪個世界。我不喜歡華爾街那套，但也不可能像爺爺希望的那樣留在草原上。我回國創業，但說不準什麼時候就回去了……」

 

「原來，我以為我需要的是一個能融入我任何一個世界的人。」

 

低沉的嗓音在耳邊落下：

 

「但你讓我意識到，我們可以去創造一個屬於我們兩個人的、新的世界。」

 

陸沉捧起我的臉：

 

「知遙，為我的欺騙，我向你道歉。

 

「但是, 如果不是用這種錯誤的方式開始, 我可能永遠都看不到真正的你和真正的自己。

 

「所以，我不後悔。」

 

51

 

「就算你說的這些都是真的, 也不能……說服我。」

 

他看著我，眼神一頓。

 

「你看你！又在想那件事！」

 

我惱羞成怒地推他。

 

「你也想了。」

 

「我不想了！我要回家！」

 

「好, 我送你。」

 

我站起身, 環顧了一下這個樣板間一樣的客廳。

 

「你家怎麼這麼空？」

 

陸沉頓了一下，眼底閃過一絲落寞：

 

「因為總覺得……隨時都可能會離開吧。」

 

他露出懷念的神情：

 

「其實我很喜歡你家。雖然有點亂，但很有煙火氣，讓我覺得很安心。就是——床太小了。」

 

明知道他是在賣慘。

 

可心還是不可抑制地跳了一下。

 

「臥室在哪裡？」

 

陸沉愣住, 不明所以地看著我。

 

「我想見識一下——能跑馬的大床。」

 

「現在上去, 你可能就下不來了。」

 

「想得美, 我還沒原諒你呢。」

 

「嗯，我知道。」

 

他把我拉進懷裡：

 

「我還沒——說服你。」

 

他故意在那個字上，加了不同尋常的重音。

 

「陸沉！」

 

陸沉笑著捉住我的手，將我抱起。

 

……

 

52

 

「老板」陸沉比「司機」陸沉更難對付。

 

那晚之後，他把我留在了他家, 美其名曰：

 

「我需要接受 7x24 小時的監督和考察。」

 

他做小伏低了一個多月。

 

每天用各種美食和……服務把我伺候得服服帖帖。

 

最後, 我搬了進來。

 

帶著大包小包。

 

不成套的馬克杯、一整面牆的手辦、亂七八糟的雜書……

 

用我的生活痕跡，把他的大房子, 變成了真正意義上的「家」。

 

連續加了三個月的班後, 我終於拿下了那個高端礦泉水品牌的年單。

 

趁著調休, 和陸沉一起, 回了趟草原。

 

再次見到陸沉的爺爺, 老人家依舊不苟言笑。

 

隻是不停地用公筷往我碗裡夾肉：

 

「多吃點，太瘦了，吃飽了——」

 

我以為他要說「才能給我們老陸家生孩子」。

 

「一會兒才有力氣跟沉沉去騎馬。」

 

「啊？」

 

我有些發懵：

 

「我還要學騎馬——」

 

對上爺爺那雙銳利的眼睛, 馬上改口：

 

「啊對！是要學！我得跟陸沉一起放牛！」

 

53

 

陸沉笑得肩膀發抖。

 

下午, 被他撈上了小風子的馬背。

 

結果自然是……慘不忍睹。

 

我緊張得渾身僵硬, 韁繩都快被拽斷了。

 

最後累得像條S狗。

 

被陸沉從馬背上抱下來, 我四仰八叉, 癱倒在草地上，一動也動不了。

 

他在我身邊躺下, 把我摟進臂彎。

 

我看著蔚藍的天空, 問出了那個困擾許久的問題：

 

「你有兩個伯伯、兩個叔叔，還有巴圖叔他們幫忙, 爺爺到底……有多少頭牛啊？」

 

「具體的我也不清楚，但我和爸媽給爺爺打的錢, 應該都用在這上面了，大概……幾萬頭？」

 

他指了指不遠處的小丘：

 

「我們家算牛，不是按頭, 是按——山頭。」

 

54

 

大腦「轟」的一聲。

 

「所以, 你當初說, 為了來南城找我，賣了兩頭牛……」

 

「那是真的兩頭, 不是山頭。」

 

陸沉開始一本正經地算賬：

 

「機票、西裝, 請 Chris 吃飯……差不多。」

 

我：……

 

他看著我目瞪口呆的樣子，忽然笑了。

 

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絲絨方盒。

 

「不過，這個, 確實得按山頭算了……」

 

心跳開始不受控制地加速。

 

方盒裡，躺著一枚璀璨的鑽戒。

 

在草原的陽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還沒來得及說出那句「我願意」。

 

更可怕的念頭佔據了大腦。

 

「陸沉！按山頭算？我們會被爺爺罵S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