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及笄那天。

 

阿兄將清冷的太傅沈蘭池灌醉了，作為及笄賀禮，送到了我榻上。

 

縱歡之後，我小心翼翼吻上他薄唇，以為是十幾年的慕戀得償所願。

 

卻聽見兄長問他：

 

「我妹妹夠潤吧？沒折騰壞吧，她以後還要嫁人的。」

 

沈蘭池神色疏冷：「既然你把妹妹送給了我。」

 

「我答應你，許你陪在笙笙身邊半年。」

 

「半年之後，我們再換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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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安靜地聽完，轉身進了皇宮接了和親的旨意。

 

他們不知道，我跟公主有個賭約，誰先得到心上人，誰就嫁去塞外和親。

 

1

 

十六歲及笄這天。

 

我如願以償了。

 

清冷如明月一樣的太傅沈蘭池躺在我的榻上。

 

似雪的眉間，被酒水暈染出緋色。

 

沈蘭池本該清冷的眼底。

 

迷離，失了焦距。

 

主動蹭上我的掌心。

 

玉一般的面頰，滾燙。

 

燙的我掌心一抽，差點收回了手。

 

「熱……」

 

他聲音很啞，像極了碎玉。

 

凝著點水霧的睫毛，輕顫不停。

 

「幫一幫我……」

 

我耳根發燙，聲音也在輕顫：「太傅想讓我，怎麼幫？」

 

他拉住我的指尖。

 

從鎖骨一路滑落，落在了繃緊的腰腹上……

 

這一晚，我折了月亮。

 

揉碎在懷裡。

 

看他咬唇悶哼。

 

清冷不在，失控的樣子。

 

我身邊睡著的沈蘭池。

 

月色的清輝鍍在這張完美無瑕，清冷凌厲的臉上。

 

一排鴉青色的睫毛落下很淡的陰影。

 

本該顏色淺淡的嘴唇，此刻鮮紅到豔麗，宛若枝頭垂下的海棠

 

誘人心魄。

 

我沒忍住。

 

小心翼翼俯身下，虔誠又溫柔。

 

像是誘吻可望不可即的神祇，趁著他熟睡，吻上他柔薄的唇線。

 

2

 

清冷文雅的太傅沈蘭池，凜冽如高山之雪。

 

神姿高徹，不為任何人折腰。

 

京城中的貴女，很少有人不愛他。

 

而我也是其中一個。

 

十六歲及笄這天。

 

兄長灌醉了他。

 

將他作為禮物，送給了我。

 

十多年的慕戀蠢蠢欲動。

 

我終究是沒忍住，想看月亮被弄髒，看他眼底清寒融化為水汽，眼尾透出靡豔薄紅的樣子……

 

等他睡熟後，我伸手幫他撩開耳邊被汗水浸透的青絲。

 

……

 

酒醒之後的沈蘭池恢復了清冷。

 

看我的眼神，也沒了昨晚的滾燙失控。

 

他一件件穿上纖塵不染的月牙白袍子時，我站起身，腿軟了一下。

 

沈蘭池轉身，皺眉扶住我。

 

我手指勾住他的衣袖，有些嬌氣，帶著鼻音低喃：

 

「太傅，很疼……」

 

他明白我說的是什麼後。

 

玉色的容顏，一點點漫上淺淺緋色。

 

修長的手指捏住我的腳踝。

 

透過肌膚傳來一點微涼。

 

沈蘭池沒走得了。

 

拿過藥膏。

 

為我上了藥。

 

上藥期間，他呼吸全亂了。

 

聲音寒徹又低啞：

 

「別亂動……」

 

起身後，我伸手勾住他的脖頸。

 

捏住他弧度微微繃緊的下巴。

 

逼他低頭看著我。

 

「太傅，我們什麼時候成親？」

 

沈蘭池起伏的胸膛，僵住了一瞬的呼吸。

 

很明顯，他沒有娶我的打算。

 

昨晚隻是酒醉後的一響貪歡，你情我願。

 

難過的感覺，像是細細密密的小刺，扎在心口上。

 

每一下呼吸都帶著疼。

 

突然就覺得挺沒意思的。

 

我貼在他白皙的耳廓邊，唇角莞爾，笑了起來。

 

哪怕他修長如鶴的脖頸間，還留著昨晚我吻咬留下的痕跡。

 

「隻是問問而已。」

 

「太傅別當真了……」

 

3

 

穿上衣服後，我打算進宮。

 

我跟蘭安公主有個賭約，沒有告訴過任何人。

 

塞外的蠻族壯大，屢屢舉兵來犯。

 

皇上早已焦頭爛額，決定派人去塞外和親。

 

我們的賭約便是，誰得到了心上人，誰就接下聖旨去塞外和親。

 

昨晚我以為成全了十六年的慕戀。

 

原來，隻是我的一廂情願。

 

進皇宮接下和親旨意之前。

 

我想見沈蘭池最後一次，跟他說清楚。

 

假山後面的涼亭傳來說話聲。

 

阿兄低笑，聲音懶懶又輕佻：

 

「我妹妹夠潤吧？玩了一夜，沒折騰壞吧？她以後還要嫁人。」

 

沈蘭池垂下睫毛，看了一眼幫我擦藥的指尖。

 

耳根微紅，聲音卻如常疏冷：

 

「既然你把妹妹送給我。」

 

「我會按照約定，半年時間不出現在笙笙面前。」

 

「這半年時間，你可以頂替我身份，陪在笙笙身邊，我不會幹涉你們任何事。」

 

他冷淡繼續道：

 

「半年之後，我把你妹妹還你，我們再換回來。」

 

我像是整個人浸泡到了冰潭裡。

 

渾身的血液都被凍住了。

 

這個叫笙笙的女子，我有點印象，在阿兄的書房裡面見過她的畫像。

 

青鴉雲鬢，十指纖纖如玉，恍若洛神。

 

是倚翠樓中的琵琶姬。

 

她雖在風月場中，卻如霜似雪般貞潔清傲。

 

曾有王孫公子豪擲千金，也沒能見她一面。

 

一個月前，慕笙笙的馬車遇到了劫匪，有蒙面俠士救了她一命。

 

慕笙笙大概是對他一見鍾情。

 

願意以身相付，花重金尋找救命恩人的身份下落。

 

這樁英雄救美人的美談，傳遍了整個京城。

 

誰都羨慕救了慕笙笙的神秘人，能抱得美人歸。

 

隻是神秘人遲遲沒有露面。

 

我沒想到，慕笙笙要找的恩人會是沈蘭池。

 

而阿兄同樣是她的追求者。

 

為了能接近慕笙笙，他們互相交換。

 

阿兄頂替恩人的身份，陪在慕笙笙身邊。

 

作為交換條件。

 

我這個親妹妹，被送給沈蘭池，無名無分給他玩半年。

 

半年之後，他們再交換回來。

 

4

 

血液逆流湧入心髒。

 

心髒一下一下沉重跳著，酸疼得要炸開。

 

昨晚的歡愉感覺還殘留著。

 

自己現在卻像個跳梁小醜。

 

十六歲的及笄禮。

 

我才是送給清冷禁欲沈蘭池開葷的玩物。

 

在阿兄眼中，我也比不上青樓中的妓子。

 

他輕易就交換出去了……

 

安靜地站在假山後面，我聽完後，擦去了眼角一丁點淚痕。

 

然後離開，沒有驚擾到他們。

 

登上馬車，朝著公主府而去。

 

公主府裡。

 

閨中密友的蘭安公主看了我一眼。

 

「眼睛這麼紅，剛哭紅？」

 

她眼尖，一眼就瞥見我衣襟下的紅痕。

 

「那是沈太傅不中用？」

 

她嘖了兩聲：

 

「高嶺之花，就是中看不中用。還好本宮沒有栽在他身上。」

 

「但看你身上這麼多印記，嘴巴還腫著，不應該呀！」

 

我跟蘭安從小認識到大。

 

她說話葷素不急，毫無公主的休養，我已經習慣了。

 

見我一直沒說話。

 

蘭安有點急了：「寧舒錦你告訴我，到底舒不舒服？」

 

沈蘭池看著清冷，冷冽如冰雪。

 

酒醉後的人，卻異常的兇狠，也格外的大膽。

 

他從房間裡抱著我來到廊下。

 

用染著寒香的外衣蒙住我的臉。

 

屋子外有守夜的下人婢女。

 

我忍出了眼淚。

 

他低頭吻我，故意撬開唇齒……

 

等下人朝著這裡找來，我哭著求他，他才抱我回去。

 

滿城貴女肖想，卻不敢沾染的人。

 

把我壓在鏡子前面。

 

吻去我眼角的淚水。

 

「哭什麼……」

 

「這樣子，不是很好看嗎？」

 

我咬了下嘴唇。

 

原來他這麼兇狠，恣意，花樣百出。

 

是要從我身上討回來，他這半年都不能陪在慕笙笙身邊。

 

蘭安公主給我倒了一杯茶，寬慰道：

 

「當年的賭約隻是一句玩笑話。」

 

「舒錦你不必當真。」

 

「你不想去和親，就我嫁過去，」

 

我像是感覺不到指尖傳來的燙意，握緊了茶盞。

 

「嫁！我去和親。」

 

「願賭服輸。」我聲音很輕，也很平靜。

 

「越快越好。」

 

阿兄和沈蘭池交換所愛的遊戲，我不想再陪他們玩下去了。

 

5

 

離開公主府前。

 

安蘭憂心忡忡，再次問我：「舒錦你當真考慮好了嗎？」

 

「一旦接了和親旨意，再無反悔的機會了。」

 

我仍是點了點頭。

 

聽說現在執掌塞外的是個年輕英勇的王。

 

與其半年之後，像玩膩的玩物一樣，被他們再換回來。

 

不如主動嫁人，還能得到個和親郡主的頭銜，拿到一筆不菲的賞賜。若是能在西域君王S後，重回京城，也夠我頤養天年了。

 

有什麼不願意的？

 

「舒錦你準備一下，最快三天之後，和親的旨意就會送到寧家府上。」

 

「塞外路途遙遠，你多帶些衣物、吃的。」安蘭紅了下眼眶，囑咐我。

 

馬車回府邸的路上。

 

我見到了熟悉的人影。

 

昨晚這件衣服還蓋在我身上，染著淡淡的寒香。

 

身上的人還啞著聲責怪我：

 

「被你弄髒沒法穿了，是不是該賠我一件？」

 

今天已被另一個女子纖纖玉指勾住了。

 

我讓車夫停下了馬車，在不遠處靜靜看著。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慕笙笙。

 

比畫像上還要動人。

 

纖細柔弱，杏眸微紅蒙著一層欲落不落的水霧，宛若風吹就會散的柳絮花。

 

她攔著沈蘭池，細柔的嗓音帶著絲哭腔：

 

「為什麼不來找我了？」

 

「明明救我的人是你……為什麼要讓給別人？」

 

我笑了一下。

 

原來慕笙笙知道救她的人是誰。

 

這場換愛的遊戲，隻有我一個人被蒙在鼓裡。

 

沈蘭池抿了一下唇瓣，神色淡漠。

 

清冷的眼中激不起情緒。

 

「寧奕拿他寶貝的東西跟我換了。」

 

「按照約定，我半年不會再去找你……」

 

慕笙笙哭了起來，梨花帶雨的動人。

 

「沈蘭池你不要後悔！」

 

「說把我讓出去就讓出去……」

 

面前的人，輕輕皺了一下修眉。

 

他聲音很淡：「隻是半年而已。」

 

「半年後還會換回去。」

 

慕笙笙撩起衣袖，露出她纖瘦的手腕，白皙的肌膚上一大塊淤青，很是觸目驚心。

 

隔那麼遠。

 

我依舊看見沈蘭池眼中堅冰的碎裂，流露出的心疼和在乎。

 

眸光釘在慕笙笙手腕的傷上，再也沒有移開過。

 

「怎麼弄的？」急切的語調，幾乎是脫口而出。

 

慕笙笙哭得哽咽，唇角又露出點得逞的笑意：

 

「沈蘭池你後悔了對不對？」

 

「昨天我被人欺負了，因為我一直為你守身，不肯陪客……」

 

「蘭池，我好害怕，你早點換回來好不好？」

 

她柔若無骨地倒在沈蘭池的懷裡。

 

沈蘭池手指僵了一下。

 

沒有將她推開。

 

6

 

我沒有再看下去，放下車簾。

 

繼續回到了府邸。

 

寧府門口。

 

下人來來往往朝裡面搬東西。

 

我找到了阿兄。

 

「哪個貴客登門拜訪？」

 

阿兄笑了一下，眸光是未有過的柔和。

 

「笙笙在倚翠樓裡被人欺負。」

 

「我接她來府中小住一段時間。」

 

「她就住在你的院子旁邊……」

 

旁邊的院子，是娘親病逝前住過的院子。

 

裡面種滿了娘親喜歡的芙蓉花，這麼多年沒許人碰過。

 

慕笙笙一來，阿兄就讓出來給她住了。

 

我執拗地盯著阿兄眼睛：

 

「換個地方給她住。」

 

阿兄語氣沉了下去：「舒錦鬧什麼？你是不是看不起笙笙的身份？」

 

提起慕笙笙，阿兄眼中滿是溫柔，對我卻是失望和冰冷。

 

「笙笙和那些女子不一樣！她出淤泥不染，很乖很幹淨，從沒有陪過客！」

 

「舒錦，笙笙她不像你，從小是大家閨秀，有人保護著。你就不能讓一讓她嗎？她又不是一直住在這。」

 

他們對慕笙笙的偏愛，如此不加掩飾。

 

心口又難受地痛了一下。

 

像極了站在假山後面聽到他們約定的那一刻。

 

我沒有跟兄長再爭執下去。

 

三天之後和親去塞外，我在府中待不了太久，有很多東西需要收拾。

 

到了晚上。

 

阿兄寧奕特意命廚房做了一桌子的菜，都是慕笙笙喜歡吃的，為慕笙笙來府中小住接風洗塵。

 

沈蘭池也在。

 

我們四個人坐在一桌。

 

慕笙笙坐在阿兄身邊，沈蘭池坐在我的身邊。

 

一頓晚膳，慕笙笙說說笑笑，她嗓音嬌軟，喝了幾杯酒後，臉上浮起紅撲撲的暖暈。

 

我身邊的沈蘭池一直在走神，面前的菜餚幾乎沒有動過。

 

慕笙笙託著粉腮，笑意盈盈點到我：

 

「寧二小姐已經及笄了吧？可以相看人家，嫁人了。」

 

我淺淺笑了一下：「是該嫁人了。」

 

她來了興趣追問我：「寧二小姐想嫁誰？」

 

「我看你身邊就有不錯的人選，沈太傅名滿京城，風光霽月，跟你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她笑得天真又嬌憨。

 

但我還是聽出那一絲沒有藏住的酸味和在意。

 

我剛想回答。

 

手中的筷子不小心碰掉，低頭去撿的時候。

 

正好看見，慕笙笙用白皙的腳背蹭著沈蘭池的腿側，很隱秘，很刺激……

 

他狀若沒有感覺，卻也沒有躲開。

 

後來，慕笙笙喝了很多酒，喝醉了。

 

倒進了我阿兄的懷裡。

 

沈蘭池低垂著睫毛，像是根本沒有看他們。

 

卻失控地捏緊酒盞，修長的手背上青筋一根根凸顯。

 

如果放在以前。

 

我會吃醋，會難過得不能自已。

 

十多年的仰慕不是假的。

 

但答應了安蘭公主去和親，我就決定了放下。

 

心口隱秘又泛起一絲疼。

 

我給自己灌下一大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