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你說我當年是不是被下了降頭?」
沈玉攪動著咖啡,翻了個白眼,「他當將軍時,我還以為那副目中無人的德行,是上位者的氣派。」
「結果你猜怎麼著?前兩天我在商場看見他,這位大將軍正蹲在兒童遊樂區外蹭空調!」
我一口咖啡差點噴出來。
憋著笑沒告訴沈玉,侯嶽這幾天像討債鬼似的追著我借錢,美其名曰「追求經費緊張」。
我支著下巴,笑看沈玉:
「你前夫說你是拜金女,吊著他就是為了他的錢。他還說你物質,看不上他送的花。他還怪你嫌貧愛富……」
沈玉嘴角都在抖:「你前夫!」
我補刀:「他說要帶你回古代當將軍夫人。」
Advertisement
沈玉拿出手機,點開淘寶,下單了一本《精神病學案例分析》。
她最近確實有點鬱悶。
自從和我離婚後,侯嶽對沈玉展開了熱烈的追求攻勢。
他不知從哪搞到了沈玉公司的地址,每天雷打不動地捧著蔫頭耷腦的玫瑰花,站在公司門口,活像個人形打卡機。
上下班員工經過時,他還會跑上去大聲打聽「沈總監」今日的行程。
他還逢人就自我介紹:
「我是沈總監的夫君,她是我夫人。」
「內子脾氣大,非要分居冷靜。這不,我天天來賠罪。」
時間久了,竟然真的有人為侯嶽說好話,覺得沈玉不近人情。
上周暴雨,侯嶽捧著花站在雨中。
有個心軟的新員工,把淋成落湯雞的侯嶽請進了公司。
15.
這位「大將軍」巡視完總監辦公室,居然大言不慚地說:
「夫人既然執意要經商,為夫就勉為其難幫你打理吧。」
他摸著下巴,數落起剛開完會的沈玉。
「夫為妻綱,女子本應安於室。你以前就不該出面籌集糧草、調動暗衛,我念及你是為了救我,事出有因,沒有怪罪於你。如今,你可不能再任性了。」
「這現代的環境太亂了,女子竟然同男子一般讀書識字,行走於市井。哎——你還是跟我回咱們的世界吧。你依舊是我的將軍夫人,我也承諾你不會納妾。」
他似乎想到了什麼,沉吟片刻,目光有些飄忽。
「把阮氏一起帶回去吧。我看她與你相處不錯,你應該不會介意多個姐妹。」
「就這麼說定了,以後將軍府隻有你們二人!」
沈玉模仿著他侯嶽的動作。
「女子無才便是德,這種話都說出來了。最後居然還惦記著,把你打包帶回去當妾!」
她做了個嘔吐的表情,「我當場就叫保安把他扔出去了。」
我們笑作一團。
我忽然想起剛穿越過來那天。
「上次和你同乘的男人呢?真的是你男朋友?」
「就一客戶。」
沈玉長長的睫毛眨得飛快,「非要請我吃飯,我拒絕了。」
當晚,侯嶽的短信突然轟炸我的手機。
「你問問沈玉,到底要怎樣才肯回心轉意?」
莫名其妙。
怎麼不直接去問沈玉?
「她的手機打不通,消息也發不過去啊。」
原來是沈玉把他拉黑了,真遺憾啊,我怎麼就忘了呢。
眼珠一轉,我故意回復:
【聽說沈玉有位追求者,就上次你見到的那個男的,要送她二百平的大平層呢!】
消息剛發出去就顯示已讀。
三分鍾後,侯嶽發來驚天動地的回復:
「本將軍在城郊租了套農家院!帶菜地!」
這次我笑到手機都拿不穩了,直接把這個奇葩送進了黑名單。
轉頭就給沈玉發消息:
「猜猜你前夫要用什麼打動你?是帶菜地的農家樂!」
沈玉秒回:「你前夫。」
我們又開始新一輪的復讀機大戰。
16.
三個月後,巴黎時裝周。
模特們穿著我們合作的高定系列走過 T 臺,蜀繡的鯉魚在真絲面料上流轉,如同活了一般。
臺下快門聲此起彼伏,閃光燈如潮水般湧動。
我的名字和作品出現在各大時尚媒體的頭條。
「東方刺繡與現代高定的完美碰撞」
「她把蜀繡帶進了巴黎時裝周」
「中國非遺技藝驚豔國際時尚圈」
我名聲大噪的同時,也接到一個陌生的號碼,接起來是侯嶽。
他驕傲的聲音幾乎溢出了手機。
「阮氏,告訴沈玉,我買了房子!不就是大平層嗎,有什麼了不起?我買的可是獨棟的別墅!」
那驕傲上揚的尾音,幾乎要穿透手機屏幕。
「等我過完手續,你就和沈玉一起搬過來住吧!」
短短幾日,他怎麼弄到了那麼多錢,難道是我小看了他?
「有導演看上你,讓你演男一號?還是你一下子火出圈了,日進鬥金?亦或者你接到了天價代言……」
手機那頭,侯嶽輕咳了一下,故作無所謂地回道:
「房子是貸款買的,不過……男一號是早晚的事情!放眼整個娛樂圈,誰能比我演得更像古代將軍?」
「早晚有一天,我會讓你們看到,我大紅大紫,光芒萬丈!」
貸款?我皺了皺眉。
以他的資質,銀行怎麼可能批下別墅的貸款?
哪怕現在房價暴跌,恐怕也不是侯嶽能負擔得起的。
敷衍地恭喜了兩句,我就要切斷通話,卻聽見他急促地阻止。
「等等,先別掛,我還有事要找你!」
「聽說你現在是很有名的設計師,一定賺了不少錢吧——」
他停頓了兩秒,語氣故作親昵,開始跟我打起了感情牌。
「當初要不是我,你能體會到將軍府奢靡的生活嗎?如今我遇到困難,你是不是也該回報我一二了?」
「我不要多,銀行貸款你幫我還上就行。我馬上要出演《決戰長坂坡》的男三號,等片酬一到……」
我直接掐斷了通話,順手將這個號碼拉入黑名單。
侯嶽買房當天,又跑去騷擾沈玉了。
從沈玉那裡得知,侯嶽所謂的「獨棟別墅」,不過是一間不足四十平的廢棄倉庫。
被房產中介包裝成了「獨門小院」。
他拍著胸脯問沈玉還要什麼,都能滿足她。
沈玉冰冷的聲音裡全是「祝福」:
「我要你窮困潦倒,愛而不得,厄運纏身。
我要你身邊桃花無數,卻無人真心待你。
我要你吃飯有人喂,走路有人推,夜夜纏綿病榻,卻能長命百歲。
我要你子孫滿堂,皆是兄弟幫忙,家財萬貫卻無藥可醫。」
我在電話裡反駁沈玉:
「你還是太體面了。他在這裡哪有兄弟?還家財萬貫呢,他現在都快去撿破爛了!」
至於他說的那什麼《決戰長坂坡》,我上網搜了一下,不過是個網劇。
演員名單裡,也根本沒有侯嶽的名字。
17.
我本以為與侯嶽的孽緣已了斷,再無瓜葛。
沒想到在工作室門口,被他攔了車。
他頭發凌亂,滿臉頹廢之色。
身上皺皺巴巴的衣服,像是幾天沒洗過,散發出一股難聞的氣味。
「阮娘,」他啞著嗓子嘆氣,「這個現代太累了,房貸都還有 32 年才還完。我不要沈玉了,你我一起回去吧,我抬你為正妻!」
我這才知道,他那引以為傲的「獨棟別墅」,因為違建被勒令拆除。
黑心中介卷款跑路,可是銀行的貸款,卻需要侯嶽繼續償還。
「侯將軍不是要出演大制作嗎?很快就要出人頭地,飛黃騰達。怎麼又來找我這個隻會繡花的?」
「我身份低微,又不識好歹,可當不得您的正妻。」
我的陰陽怪氣,讓侯嶽難堪地低下頭。
他將起球的袖口藏到身後,眼中劃過一絲不甘。
「一時得失……我曾經可是戰無不勝的大將軍!」
我冷笑,毫不猶豫地揭穿他的老底。
「當年,若不是有沈玉為你出謀劃策,運籌帷幄,你早就在戰場上身首異處了!你不會真以為,青史留名、光宗耀祖,是憑自己的本事吧?」
「可你功成名就後,不感激她就罷了,竟然還怪她搶佔功勞,非要納妾來羞辱她!」
「侯嶽,你當真不要臉透了!」
侯嶽面色鐵青,踉跄著後退了兩步。
「賤人,你們都是忘恩負義的賤人!」
「你等著……既然我能把你帶來現代,我總能找到回去的辦法。我會把你和沈玉一起帶回去,到時候,你們就得跪著求我!」
這確實是我最擔憂的事情。
我絕不要再回到那個毫無人權的地方!
18.
我和沈玉一起被綁架了。
廢棄的倉庫裡,侯嶽和幾個小黃毛正在吞雲吐霧。
角落裡,還有幾名被綁著的光頭和尚。
我睜開眼時,就聽一個和尚正在勸解侯嶽:
「施主啊,我們的佛法實在不夠高深,您說的什麼血祭穿越, 什麼芒星暗星, 我們聽都沒聽說過。那都是封建迷信……」
「少他媽廢話!」
一個黃毛突然暴起, 狠狠踹在和尚身上,「今天要是想不出辦法, 老子把你們都打成篩子!」
他轉身對侯嶽諂媚道:
「老大,您可答應過的,回去後金銀財寶、美女豪宅……」
侯嶽志得意滿地揮了揮手。
「那是自然!到時候,我還會封你為我的副將, 論功行賞也有你的一份, 榮華富貴享之不盡!你們也有——」
他目光掃過的小弟們, 紛紛歡呼起來。
侯嶽發現我醒了, 眼中頓時迸發出狂熱的光芒,指著那個和尚說:
「你去,就用她的血獻祭!當初就是這麼穿過來的, 現在也肯定可以回去!」
「那才是我的家, 整個將軍府都是我的, 就是皇帝老兒也要給我三分顏面!」
他激動得渾身發抖, 完全沒注意到那位「和尚」, 正悄悄向我和沈玉使眼色。
就在侯嶽沉浸在他的將軍夢時, 隻聽幾聲輕響——那些看似牢固的繩索, 竟全部脫落!
更令人震驚的是,這些「和尚」竟從袈裟下掏出了手槍,訓練有素地形成包圍圈。
為首的那位亮出證件,厲聲喝道:
「警察!全部不許動!」
侯嶽的表情瞬間凝固,他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嘴唇顫抖著卻說不出一個字。
那些黃毛更是嚇得抱頭蹲下, 哪還有方才的囂張氣焰?
靠我最近的一位警察, 摸了下耳麥, 聲音清晰:
「目標已控制,請求下一步指示。」
我和沈玉笑著對視了一下。
侯嶽終於崩潰地跪倒在地, 歇斯底裡。
「我要回家, 求你們讓我回家吧!」
他的嘶吼在空曠的倉庫裡回蕩, 顯得格外悽涼可笑。
19.
侯嶽被確診精神類疾病,被關進了精神病院。
這是沈玉的主意,她說:
「與其防著他出獄後,再使什麼幺蛾子,不如一勞永逸。」
我和沈玉一起去探視侯嶽。
他的精神似乎真的不正常了。
他穿著一身病號服,手裡握著一根牙刷,胡亂揮舞。
舞了兩下, 他又蹲下抱頭痛哭起來。
「我要回家, 等我帶著玉兒回去, 我還要再戰沙場, 為玉兒討個诰命!」
侯嶽可能還不知道, 他是真的回不去了。
前段時間我做了個夢, 那對被我們佔了身體的夫妻, 回去古代進入了我們的身體。
變成將軍的丈夫對妻子始終如初, 直接把做妾的妻子扶正。
現在兩人快快樂樂地在古代遊山玩水呢!
五個人,隻有他一個人想回,找什麼和尚都沒用。
我問沈玉是否感動。
沈玉笑得恬淡:
「聽, 狗哭的聲音。」
我彎了彎唇角,跟她一起走出了醫院。
我們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全文完)